終於成就了愛情
side Ivan
這次沒有任何陌生的元素混雜在空間中,相反,牆壁、家具跟擺飾都散發阿爾弗雷德的氣味。他毛細孔底部的腺體分泌的氣味分子四處瀰漫。伊凡被放倒在散落著皺皺衣服的床舖上,覺得自己應該是最乾淨的那一樣,如果能先沖個澡的話。
早就看清阿爾弗雷德逼近殷勤的慷慨是為了拉攏伊凡到自己的陣營去。看準了他脫離睡夢還不夠清醒的時刻出擊。儘管不想收,家計簿卻說:必須收。伊凡看著越來越胖的赤字,一口氣勾許了所有美資。
原以為早就忘了市場是什麼,不只是暫時想不起來的那種忘,而是腦袋記載這類概念的皮質被徹底挖掉,為了斬草除根也波及了關聯比較淺的其他資訊。然而不用多少時間,各地都衍生出新的市集,一樓住家改建的店面,在地上鋪毯子的攤子,背著木板沿街兜售叫賣的小販,讓好多市鎮鮮活起來。
辦公室那具只能撥出一組號碼的電話則全然被冷落;如今想跟世界的哪裡通話都輕而易舉。要是設限反而會招致懲罰。伊凡比秘密警察還緊湊地被跟監著,被自由主義的幽靈跟監著。
(另一方面耀也完全爬到他頭頂上了,真是腹背受敵。)
第一次是在冷清時段的空曠地,也許是哪裡的河邊或屋頂。不,應該是更接近人群的地方。本來是在打架,阿爾弗雷德取了上風,將伊凡壓到背後是障礙物面前是他自己的姿勢,準備揍肚子時感覺到伊凡震了一下,彷彿力道穿越手套、空氣、伊凡好幾層衣料。阿爾弗雷德換了心意,伸出去的手變成扶著伊凡的腰,全身、全面地迫近他。
被攔腰抬起來丟下去怎麼辦?「操,」原本抵著伊凡肩膀的手掌現在罩住他揮空的拳頭,滑下去扣緊手腕,也被抵到了障礙物邊上。「……去你的!」還是他背後是一陣空落下去會不知生死?找不到施力點,耳道裏的鳴叫卻越來越大,思緒也碎成老人龜裂的皮膚。腿也已經被壓制到沒有蓄力的空間,伊凡只剩一隻手──腰被佔領的那一側──能制止阿爾弗雷德。
伊凡以兩個人的聽覺為範圍尖叫:「這裡可是公共場所!」
突然間阿爾弗雷德抽身退後,僅剩揪著伊凡手腕的手沒放開;並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
「私人場所就可以囉?」他轉身拖著伊凡開始跑,截了一輛計程車,伊凡幾乎是被丟進去的,「最近的旅館。」說著就掏出了皮夾準備付錢。
根本是計畫好的,伊凡想,被明快的節奏搞得頭有點脹,終於討債了,美國哪可能無故融資。說對人家沒意思就別收受討好,伊凡無所謂,反正大魔王的職責就是做盡壞事,頂多再多懷疑「人家」不安好心。現在果然,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值得他貪圖。
除了壞事,伊凡從小到大也是賤事做盡。這點想必舉世皆然。誰都有風水不順的時候;風水不順也得咬牙撐過去才行。
他催眠自己這只是美帝妄為的邪惡交易,而羞恥早該被生活消磨殆盡。還有歷史。伊凡當了好久老大卻不稱順遂,如今某隅又幹起了小弟來。國協是很快架構起來了,但不再像以前能拒絕所有討厭的邀約。
他閉著眼睛想讓現在這件事變成一場夢睜開眼就消散,不過牢牢綁著床單的手指存在感超強烈。
黑暗中伊凡聽見一聲嘆息。阿爾弗雷德說:你為什麼不能愉快一點?
你他媽的該不會以為我合意你吧?伊凡冷笑,順便睜開一縫眼皮,看見阿爾弗雷德把褲子褪到膝蓋上緣,而且繼續。我知道你很害怕:他用嘴唇描繪了這句話。或者,伊凡幻想了這句話,或者害怕已經籠罩住伊凡的思考。
他承認衣服一件一件被剝開,像是冬天越來越冷。
阿爾弗雷德拿來潤滑液──混帳果然是預謀的──不過並沒拿它去填伊凡的身體。幾分鐘之後,他騎了上來。這完全出乎伊凡意料,並且將他徹底拉回現實,空調其實還算暖和的現實。看見阿爾弗雷德嘶成一條緊繃的線的嘴唇,伊凡傻住了,要眼鏡是他的鐵定要跌破眼鏡,十隻手指都浮起來,很快便射精。忘記最後發生什麼事,忘記怎麼入睡,他設法去抱他嗎?
伊凡猜幾個小時之後就醒來了,因為離開旅館時天還是亮的。他在被窩裡沒有作夢就醒來了,枕頭的位置不算恰到好處至少沒落枕。阿爾弗雷德打著赤膊盯著時鐘,但看不出來要離開的樣子。
如果要離開也早就離開了吧用不著等他睡醒。伊凡用力眨惺忪的眼睛,身影晃動勾動阿爾弗雷德的注意力。
「喔。」
你睡醒了。他說,走去拉開冰箱門。「想喝什麼嗎?」
「不要」,伊凡想這樣說,卻發現喉嚨乾得發不出一個字,只漏出一些嘶啞的聲音。他無可奈何點了頭。
灌掉半罐礦泉水後胸膛到腹腔都冷得要命。伊凡覺得食道被剛才的水體給撐大撐寬了。等到它再收細,他問:
「阿爾弗雷德,」
「幹嘛?水我也會付錢啦。」
「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阿爾弗雷德又瞟了一眼時鐘,拎起襯衫背對伊凡開始扣釦子:「當然不是啊。」
沒必要犧牲到這地步吧?不過主導權仍舊掌握在阿爾弗雷德手上,除了沒有被插之外……對,感覺就像被女人強暴那樣。其後每一次幾乎延續這樣的模式,阿爾弗雷德連手指都不曾伸進來。
他真的說了那句話嗎,「我知道你很害怕」?
你怎麼會知道,你這乳臭味乾的小鬼。伊凡想著,後來動作也比較柔軟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
南邊股市崩盤捲起的流感捲向伊凡時他沒過幾招就筋疲力竭,最後又是阿爾弗雷德檯面下出手。他知道他擅作主張。
你不要多管閒事。
反正閒閒沒事幹☆
阿爾弗雷德似乎稱他昏迷時讓他胡亂答應了什麼,所以他必須到阿爾弗雷德家作客,忍受難吃的美式速食。哈哈,真是這樣嗎?阿爾弗雷德面對伊凡臭鼓鼓的臉笑得前翻後仰:你終於懂了HERO說的話都絕對正確!
「少來了,」我只是要守信用,只是要……要幹嘛?
「你才少來了。」阿爾弗雷德說。
喂,伊凡一隻手臂擋在眼前,對正在替自己口交的阿爾弗雷德喊了一聲。
「夠了,」他說,「這一次……」
「怎樣?」
伊凡覺得文化上被可惡的美國影集侵略了:伊凡覺得自己像是跑去情人房間,欲拒還迎的高中生。他挪動了一下手肘,阿爾弗雷德出現在視野最下方。
他幾乎是用氣音說出:……進來,你。
阿爾弗雷德顯然臉色劇變,接著笑了起來,笑得坐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靠!你笑屁啊!」
「沒有啦只是追好久終於追到了很爽而已☆」
side Al
辦公室裏的那具電話不知不覺令阿爾弗雷德生畏起來。那座機器彷彿是具體的孤獨,但是無法斷定這種感覺是因為阿爾弗雷德真的長大了一點卻沒有可以說體己話的對象,還是他幻想的電話線彼端的的伊凡的寂寞搞得自己虛實不分。
伊凡別開頭緊閉雙眼,硬生生將兩人隔絕在兩個世界,將阿爾弗雷德杜絕在他之外。他蹙起的肩膀幾乎抵到了臉頰,連接其下的手臂細了一點,不如伊凡本人個性聲勢浩大,並且如天冷的微顫動般抖著。
終於在柏林和他碰頭時,伊凡一瞬間露出了寬慰的眼神。遠遠看去他好似誤遭活埋的人,沒死成了殭屍,絕望地待在不容翻身的窄小棺材裏。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移動。他的攻擊都消弭在黑暗和沈寂雜交的靜止永恆中。如今總算重見天日。
被金髮碧眼的魔鬼囚禁嗎……
他伸手去試探伊凡扣在床單上的手指,後者果然收縮得更小,同時也將阿爾弗雷德的手指捲了進去,指腹貼著指腹,指甲頂到掌心。
阿爾弗雷德抽回手。
完事之後阿爾弗雷德望著伊凡重新閉上──和緩地闔著──眼皮的臉自慰、高潮。他隱忍成功到底了嗎?還是那雙迷濛的眼底終究叫出浪來?興奮過頭結果阿爾弗雷德也不太記得了。
他問他是認真的嗎,沒想到自己居然窘迫得無法直視對方,焦躁得釦子都扣不穩。好像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或各種綽號。
「當然不是啊,」直到前一刻為止吧。
「你怎麼搞得把身體都搞壞了。」
「還不是金融開放的關係呀美國君」
「我可擔負著救治弱者的責任耶」
「當初別強迫我們加入不就好了嗎?你不要多管閒事。」
玩笑開過頭?「反正閒閒沒事幹☆」透過電話線路,磁粉共振出來伊凡的鼻音顯得更濃。聽筒傳來間續的不規律呼氣聲。「那英雄就別抱怨啊。」
阿爾弗雷德捏著線圈,噢,好像他說得對,一時語塞無從頂嘴。短暫的沉默。伊凡聽起來打算繼續去睡覺了。
「我說,我,我可以……」阿爾弗雷德在靜音快燒成掛斷時又開口說話:「我可以,對你溫柔一點嗎?」
「啥?」
伊凡不耐:「大聲點。快點說完我要掛了。」
「我說你來我家玩吧。」「誰理你啊。」「來嘛。」「不要。」「來嘛。不,不要掛電話。來嘛。」「休想。」「來嘛。」
「我幹嗎去啊?」
「來見我啊。」
第二段沉默。
「……哼,我要掛了。」
伊凡確實使他想起中國——當她還叫中國——站得貼身而心願背道而馳。他想拯救世界與共產主義,她只想索回一塊飛地。他大方釋出各種援助,而她止於心領:恪守蘇聯給的幾架戰機即便不能飛,說軍隊她會自行指揮;關起日本給她起的大厝,說政策她能自力設計。你甭太幫我,她從不在人前打理儀容,冷落跟感激複合在她眼眸。然後她就會,然後她彷彿被縫成皮襖內裏的背影便踩短跟的靴離去。從驚人的休克甦醒過來的伊凡就像這樣,對他處處提防。
同時又不得不接受他的好。
使阿爾弗雷德拜倒的正是他們的側睨。已經往前走了,卻勉強回頭過來,彷彿要炫耀前方的路有多危險,又像單純道別,畢竟拒絕援助的也是他們自己,阿爾弗雷德只得窺見輾轉的一隻眼睛和半線嘴唇,似歡非歡,似寂莫寂。旋即又起步走了。縱使總會在阿爾弗雷德引力的邊緣停下,但也只是顆永不歸還的衛星。
這次沒有任何陌生的元素混雜在空間中,相反,牆壁、家具跟擺飾都散發阿爾弗雷德的氣味。他毛細孔底部的腺體分泌的氣味分子四處瀰漫。伊凡被放倒在散落著皺皺衣服的床舖上,覺得自己應該是最乾淨的那一樣,如果能先沖個澡的話。
早就看清阿爾弗雷德逼近殷勤的慷慨是為了拉攏伊凡到自己的陣營去。看準了他脫離睡夢還不夠清醒的時刻出擊。儘管不想收,家計簿卻說:必須收。伊凡看著越來越胖的赤字,一口氣勾許了所有美資。
原以為早就忘了市場是什麼,不只是暫時想不起來的那種忘,而是腦袋記載這類概念的皮質被徹底挖掉,為了斬草除根也波及了關聯比較淺的其他資訊。然而不用多少時間,各地都衍生出新的市集,一樓住家改建的店面,在地上鋪毯子的攤子,背著木板沿街兜售叫賣的小販,讓好多市鎮鮮活起來。
辦公室那具只能撥出一組號碼的電話則全然被冷落;如今想跟世界的哪裡通話都輕而易舉。要是設限反而會招致懲罰。伊凡比秘密警察還緊湊地被跟監著,被自由主義的幽靈跟監著。
(另一方面耀也完全爬到他頭頂上了,真是腹背受敵。)
第一次是在冷清時段的空曠地,也許是哪裡的河邊或屋頂。不,應該是更接近人群的地方。本來是在打架,阿爾弗雷德取了上風,將伊凡壓到背後是障礙物面前是他自己的姿勢,準備揍肚子時感覺到伊凡震了一下,彷彿力道穿越手套、空氣、伊凡好幾層衣料。阿爾弗雷德換了心意,伸出去的手變成扶著伊凡的腰,全身、全面地迫近他。
被攔腰抬起來丟下去怎麼辦?「操,」原本抵著伊凡肩膀的手掌現在罩住他揮空的拳頭,滑下去扣緊手腕,也被抵到了障礙物邊上。「……去你的!」還是他背後是一陣空落下去會不知生死?找不到施力點,耳道裏的鳴叫卻越來越大,思緒也碎成老人龜裂的皮膚。腿也已經被壓制到沒有蓄力的空間,伊凡只剩一隻手──腰被佔領的那一側──能制止阿爾弗雷德。
伊凡以兩個人的聽覺為範圍尖叫:「這裡可是公共場所!」
突然間阿爾弗雷德抽身退後,僅剩揪著伊凡手腕的手沒放開;並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
「私人場所就可以囉?」他轉身拖著伊凡開始跑,截了一輛計程車,伊凡幾乎是被丟進去的,「最近的旅館。」說著就掏出了皮夾準備付錢。
根本是計畫好的,伊凡想,被明快的節奏搞得頭有點脹,終於討債了,美國哪可能無故融資。說對人家沒意思就別收受討好,伊凡無所謂,反正大魔王的職責就是做盡壞事,頂多再多懷疑「人家」不安好心。現在果然,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值得他貪圖。
除了壞事,伊凡從小到大也是賤事做盡。這點想必舉世皆然。誰都有風水不順的時候;風水不順也得咬牙撐過去才行。
他催眠自己這只是美帝妄為的邪惡交易,而羞恥早該被生活消磨殆盡。還有歷史。伊凡當了好久老大卻不稱順遂,如今某隅又幹起了小弟來。國協是很快架構起來了,但不再像以前能拒絕所有討厭的邀約。
他閉著眼睛想讓現在這件事變成一場夢睜開眼就消散,不過牢牢綁著床單的手指存在感超強烈。
黑暗中伊凡聽見一聲嘆息。阿爾弗雷德說:你為什麼不能愉快一點?
你他媽的該不會以為我合意你吧?伊凡冷笑,順便睜開一縫眼皮,看見阿爾弗雷德把褲子褪到膝蓋上緣,而且繼續。我知道你很害怕:他用嘴唇描繪了這句話。或者,伊凡幻想了這句話,或者害怕已經籠罩住伊凡的思考。
他承認衣服一件一件被剝開,像是冬天越來越冷。
阿爾弗雷德拿來潤滑液──混帳果然是預謀的──不過並沒拿它去填伊凡的身體。幾分鐘之後,他騎了上來。這完全出乎伊凡意料,並且將他徹底拉回現實,空調其實還算暖和的現實。看見阿爾弗雷德嘶成一條緊繃的線的嘴唇,伊凡傻住了,要眼鏡是他的鐵定要跌破眼鏡,十隻手指都浮起來,很快便射精。忘記最後發生什麼事,忘記怎麼入睡,他設法去抱他嗎?
伊凡猜幾個小時之後就醒來了,因為離開旅館時天還是亮的。他在被窩裡沒有作夢就醒來了,枕頭的位置不算恰到好處至少沒落枕。阿爾弗雷德打著赤膊盯著時鐘,但看不出來要離開的樣子。
如果要離開也早就離開了吧用不著等他睡醒。伊凡用力眨惺忪的眼睛,身影晃動勾動阿爾弗雷德的注意力。
「喔。」
你睡醒了。他說,走去拉開冰箱門。「想喝什麼嗎?」
「不要」,伊凡想這樣說,卻發現喉嚨乾得發不出一個字,只漏出一些嘶啞的聲音。他無可奈何點了頭。
灌掉半罐礦泉水後胸膛到腹腔都冷得要命。伊凡覺得食道被剛才的水體給撐大撐寬了。等到它再收細,他問:
「阿爾弗雷德,」
「幹嘛?水我也會付錢啦。」
「你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阿爾弗雷德又瞟了一眼時鐘,拎起襯衫背對伊凡開始扣釦子:「當然不是啊。」
沒必要犧牲到這地步吧?不過主導權仍舊掌握在阿爾弗雷德手上,除了沒有被插之外……對,感覺就像被女人強暴那樣。其後每一次幾乎延續這樣的模式,阿爾弗雷德連手指都不曾伸進來。
他真的說了那句話嗎,「我知道你很害怕」?
你怎麼會知道,你這乳臭味乾的小鬼。伊凡想著,後來動作也比較柔軟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
南邊股市崩盤捲起的流感捲向伊凡時他沒過幾招就筋疲力竭,最後又是阿爾弗雷德檯面下出手。他知道他擅作主張。
你不要多管閒事。
反正閒閒沒事幹☆
阿爾弗雷德似乎稱他昏迷時讓他胡亂答應了什麼,所以他必須到阿爾弗雷德家作客,忍受難吃的美式速食。哈哈,真是這樣嗎?阿爾弗雷德面對伊凡臭鼓鼓的臉笑得前翻後仰:你終於懂了HERO說的話都絕對正確!
「少來了,」我只是要守信用,只是要……要幹嘛?
「你才少來了。」阿爾弗雷德說。
喂,伊凡一隻手臂擋在眼前,對正在替自己口交的阿爾弗雷德喊了一聲。
「夠了,」他說,「這一次……」
「怎樣?」
伊凡覺得文化上被可惡的美國影集侵略了:伊凡覺得自己像是跑去情人房間,欲拒還迎的高中生。他挪動了一下手肘,阿爾弗雷德出現在視野最下方。
他幾乎是用氣音說出:……進來,你。
阿爾弗雷德顯然臉色劇變,接著笑了起來,笑得坐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靠!你笑屁啊!」
「沒有啦只是追好久終於追到了很爽而已☆」
side Al
辦公室裏的那具電話不知不覺令阿爾弗雷德生畏起來。那座機器彷彿是具體的孤獨,但是無法斷定這種感覺是因為阿爾弗雷德真的長大了一點卻沒有可以說體己話的對象,還是他幻想的電話線彼端的的伊凡的寂寞搞得自己虛實不分。
伊凡別開頭緊閉雙眼,硬生生將兩人隔絕在兩個世界,將阿爾弗雷德杜絕在他之外。他蹙起的肩膀幾乎抵到了臉頰,連接其下的手臂細了一點,不如伊凡本人個性聲勢浩大,並且如天冷的微顫動般抖著。
終於在柏林和他碰頭時,伊凡一瞬間露出了寬慰的眼神。遠遠看去他好似誤遭活埋的人,沒死成了殭屍,絕望地待在不容翻身的窄小棺材裏。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移動。他的攻擊都消弭在黑暗和沈寂雜交的靜止永恆中。如今總算重見天日。
被金髮碧眼的魔鬼囚禁嗎……
他伸手去試探伊凡扣在床單上的手指,後者果然收縮得更小,同時也將阿爾弗雷德的手指捲了進去,指腹貼著指腹,指甲頂到掌心。
阿爾弗雷德抽回手。
完事之後阿爾弗雷德望著伊凡重新閉上──和緩地闔著──眼皮的臉自慰、高潮。他隱忍成功到底了嗎?還是那雙迷濛的眼底終究叫出浪來?興奮過頭結果阿爾弗雷德也不太記得了。
他問他是認真的嗎,沒想到自己居然窘迫得無法直視對方,焦躁得釦子都扣不穩。好像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姓或各種綽號。
「當然不是啊,」直到前一刻為止吧。
「你怎麼搞得把身體都搞壞了。」
「還不是金融開放的關係呀美國君」
「我可擔負著救治弱者的責任耶」
「當初別強迫我們加入不就好了嗎?你不要多管閒事。」
玩笑開過頭?「反正閒閒沒事幹☆」透過電話線路,磁粉共振出來伊凡的鼻音顯得更濃。聽筒傳來間續的不規律呼氣聲。「那英雄就別抱怨啊。」
阿爾弗雷德捏著線圈,噢,好像他說得對,一時語塞無從頂嘴。短暫的沉默。伊凡聽起來打算繼續去睡覺了。
「我說,我,我可以……」阿爾弗雷德在靜音快燒成掛斷時又開口說話:「我可以,對你溫柔一點嗎?」
「啥?」
伊凡不耐:「大聲點。快點說完我要掛了。」
「我說你來我家玩吧。」「誰理你啊。」「來嘛。」「不要。」「來嘛。不,不要掛電話。來嘛。」「休想。」「來嘛。」
「我幹嗎去啊?」
「來見我啊。」
第二段沉默。
「……哼,我要掛了。」
伊凡確實使他想起中國——當她還叫中國——站得貼身而心願背道而馳。他想拯救世界與共產主義,她只想索回一塊飛地。他大方釋出各種援助,而她止於心領:恪守蘇聯給的幾架戰機即便不能飛,說軍隊她會自行指揮;關起日本給她起的大厝,說政策她能自力設計。你甭太幫我,她從不在人前打理儀容,冷落跟感激複合在她眼眸。然後她就會,然後她彷彿被縫成皮襖內裏的背影便踩短跟的靴離去。從驚人的休克甦醒過來的伊凡就像這樣,對他處處提防。
同時又不得不接受他的好。
使阿爾弗雷德拜倒的正是他們的側睨。已經往前走了,卻勉強回頭過來,彷彿要炫耀前方的路有多危險,又像單純道別,畢竟拒絕援助的也是他們自己,阿爾弗雷德只得窺見輾轉的一隻眼睛和半線嘴唇,似歡非歡,似寂莫寂。旋即又起步走了。縱使總會在阿爾弗雷德引力的邊緣停下,但也只是顆永不歸還的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