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ppy together 團圓
瓦礫間爵士女伶指甲尺寸的星火明明滅滅,熄了又生生了又熄,籠罩著滿目瘡痍的港都的嗆鼻濃煙已經消散四方。街道像被馬車濺起的污水潑得難登大雅之堂的華服,倒塌的教堂則是被鈍刀割破的蕾絲,與鄙俗的泥漬毗鄰而居。
路德維希在斷垣殘壁羅列的間隙上正步走著,算不上意氣風發。天空因塵土飄揚而顯得灰濛濛,晴朗但是於邑。
德國路過一群又一群忙於銷毀武器的人們以及一群又一群眼球充血的人們。每一位目送直搗向城市中心的德國軍服時千篇一律投以憎恨與藐視,通紅的眼白恍如一粒又一粒皇后精心熬煮的蘋果。
路德維希從一名吃著比他的拳頭更大些的燕麥麵包的男孩面前走過。男孩抱膝蹲坐在一片門板和一小堵牆前的階段,看上去就像戍守家園的義勇兵。男孩見著路德──很大的可能是認出了路德身上制服的來歷──登地跳起來,義憤填膺地將手中所剩無幾的糧食扔向路德維希。
「敵人。」男孩咬牙切齒地扭曲了嘴。「是敵人了!」他扯開喉嚨大喊,眼淚從腺體被擠出來。他轉身朝另一側廢墟溜得不見蹤影。
德國垂眸瞥了將砸到他左胸後滾落至腳邊的麵包。那個孩子會後悔的,他想。腦海中浮現幾日後這塊麵包發霉的模樣,路德維希眨眨眼攆開那種不祥的影像。
張貼著超大落地海報的戲院出現在轉角再轉角後,正門業已崩成一方坏土,海報的幾個角落著過火,有圓融的焦黑。海報上描繪著冰島以外的歐洲全圖,伊斯坦堡正是火花熔去的分,蘇格蘭也燃燒殆盡。
德國在建築物尾端找到一扇從軸上脫落的鐵門,門框內邊是鬼屋一般的無底洞穴。德國搬開降級為鐵板的門往裏側走去。
他捏了捏暗袋裏的文件。
單憑直覺在戲院裏打轉──(踏上演員休息室的走廊得拐幾個彎才上得了檯面?)
德國在後台的折疊椅上撿到和室外海報相同圖畫的宣傳單。
一種莫名的胭脂色將傳單塗改得面目全非。德文「我只想要」大剌剌寫在劇名上頭,奧地利、捷克、波蘭的位置都打著小小的叉,德意志上空則是畫蛇添足般長腳的大大的叉。傳單上的線條尚未完全風乾,路德維希不經意一抹就把德國頂上的紅光吹到尼德蘭。
德國沒事般地將受到二次玷污的傳單歸回原位,意料外順利地打開了通往舞台的門。
觀眾席上方天花板坍了一大塊,陽光就從那兒打進來,成了室內唯一且不甚堪用的光源。
瓶裝啤酒和出廠時裝著啤酒的空瓶在地上睡得東倒西歪。荷蘭屈腿席地坐在那些瓶瓶罐罐中間,稍稍弓著背,重心落在腰間。
皮鞋和木板爭執的聲響吵醒了荷蘭。他放下瓶子,用同一隻手當作支點,回身的動作稱不上流暢。荷蘭臉頰和裸露的手肘都有好幾處擦傷和挫傷,額頭上更有管不及治療只得放任其血流如注爾後自個兒無奈地結了血痂的瘡口。
「德國和我約在這,卻晃點我。」
荷蘭用無辜的眼神直勾勾望進德國的瞳仁,頰上泛著點酒暈,氣色乍看之下並不差,活像真被放鴿子的小孩,在集合地點等等不到一個同伴。
「他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
德國走近荷蘭,壓低帽簷在他身旁蹲下,荷蘭推了一瓶酒給他,側著臉衝他微笑,鼓起了酒窩。酒瓶一聲不響滾到德國的軍靴邊上。然而德國曉得荷蘭並沒有真正看到他,荷蘭看到的應該是一片迷彩似的暈眩。
德國只聽聞見咽喉吞嚥的蠕動聲。
荷蘭又灌了好幾口酒精飲料,垂在地上的手連痙攣也沒有。即使德國像觀察螞蟻似的盯著他看也不為所動。
直到液體回流瓶底的聲響持續時間越來越長,聽得出來即將見底時荷蘭若有所思地停下動作。或是他寐著了。
「敬……不列顛尼亞。」
荷蘭朝黑壓壓的虛空舉起酒瓶,輕輕地晃。
玻璃發出悶響,乾草色液體在木地板上揮灑出一小段弧。荷蘭偃倒於地,膝蓋伏著小丘。手臂往不符合人體工學的角度彎折,荷蘭也沒有喊痛,八成是斷了筋骨。德國跨跪在他的領空。
「你和我們分離好長一段了。」
由於兩張臉幾乎平行,荷蘭由下而上仰望的視線就像與德國齊平似地凌厲。嚴格來說德國在地圖上出現時VOC的霸權時代已經謝幕,德國只在海牙舊王宮的畫框裏看過荷蘭戴著這種眼神,如今荷蘭連穿禮服都顯得彆扭。如果不是地心引力和荷蘭披散在地板上的紅髮,德國會相信荷蘭和他一般身高。
荷蘭咧開乾澀發青的嘴,語氣比照本宣科的公務員更平淡:
「我將一如既往。」
以往在德國面前開口總是流利德語的荷蘭對德國說了他的母語,重音和氣音分佈的柔軟差異讓德國想到他的名字曾經是他的。德國不清楚荷蘭準確的措辭,但明白他是在宣示。
德國讓時間停頓了幾個俄頃,等待熔岩結晶或岩石熔融,然後俯身在他的唇上。就算現在帷幕降下也不可能有觀眾鼓掌、捧場歡呼。
路德維希在斷垣殘壁羅列的間隙上正步走著,算不上意氣風發。天空因塵土飄揚而顯得灰濛濛,晴朗但是於邑。
德國路過一群又一群忙於銷毀武器的人們以及一群又一群眼球充血的人們。每一位目送直搗向城市中心的德國軍服時千篇一律投以憎恨與藐視,通紅的眼白恍如一粒又一粒皇后精心熬煮的蘋果。
路德維希從一名吃著比他的拳頭更大些的燕麥麵包的男孩面前走過。男孩抱膝蹲坐在一片門板和一小堵牆前的階段,看上去就像戍守家園的義勇兵。男孩見著路德──很大的可能是認出了路德身上制服的來歷──登地跳起來,義憤填膺地將手中所剩無幾的糧食扔向路德維希。
「敵人。」男孩咬牙切齒地扭曲了嘴。「是敵人了!」他扯開喉嚨大喊,眼淚從腺體被擠出來。他轉身朝另一側廢墟溜得不見蹤影。
德國垂眸瞥了將砸到他左胸後滾落至腳邊的麵包。那個孩子會後悔的,他想。腦海中浮現幾日後這塊麵包發霉的模樣,路德維希眨眨眼攆開那種不祥的影像。
張貼著超大落地海報的戲院出現在轉角再轉角後,正門業已崩成一方坏土,海報的幾個角落著過火,有圓融的焦黑。海報上描繪著冰島以外的歐洲全圖,伊斯坦堡正是火花熔去的分,蘇格蘭也燃燒殆盡。
德國在建築物尾端找到一扇從軸上脫落的鐵門,門框內邊是鬼屋一般的無底洞穴。德國搬開降級為鐵板的門往裏側走去。
他捏了捏暗袋裏的文件。
單憑直覺在戲院裏打轉──(踏上演員休息室的走廊得拐幾個彎才上得了檯面?)
德國在後台的折疊椅上撿到和室外海報相同圖畫的宣傳單。
一種莫名的胭脂色將傳單塗改得面目全非。德文「我只想要」大剌剌寫在劇名上頭,奧地利、捷克、波蘭的位置都打著小小的叉,德意志上空則是畫蛇添足般長腳的大大的叉。傳單上的線條尚未完全風乾,路德維希不經意一抹就把德國頂上的紅光吹到尼德蘭。
德國沒事般地將受到二次玷污的傳單歸回原位,意料外順利地打開了通往舞台的門。
觀眾席上方天花板坍了一大塊,陽光就從那兒打進來,成了室內唯一且不甚堪用的光源。
瓶裝啤酒和出廠時裝著啤酒的空瓶在地上睡得東倒西歪。荷蘭屈腿席地坐在那些瓶瓶罐罐中間,稍稍弓著背,重心落在腰間。
皮鞋和木板爭執的聲響吵醒了荷蘭。他放下瓶子,用同一隻手當作支點,回身的動作稱不上流暢。荷蘭臉頰和裸露的手肘都有好幾處擦傷和挫傷,額頭上更有管不及治療只得放任其血流如注爾後自個兒無奈地結了血痂的瘡口。
「德國和我約在這,卻晃點我。」
荷蘭用無辜的眼神直勾勾望進德國的瞳仁,頰上泛著點酒暈,氣色乍看之下並不差,活像真被放鴿子的小孩,在集合地點等等不到一個同伴。
「他按照約定的時間來了。」
德國走近荷蘭,壓低帽簷在他身旁蹲下,荷蘭推了一瓶酒給他,側著臉衝他微笑,鼓起了酒窩。酒瓶一聲不響滾到德國的軍靴邊上。然而德國曉得荷蘭並沒有真正看到他,荷蘭看到的應該是一片迷彩似的暈眩。
德國只聽聞見咽喉吞嚥的蠕動聲。
荷蘭又灌了好幾口酒精飲料,垂在地上的手連痙攣也沒有。即使德國像觀察螞蟻似的盯著他看也不為所動。
直到液體回流瓶底的聲響持續時間越來越長,聽得出來即將見底時荷蘭若有所思地停下動作。或是他寐著了。
「敬……不列顛尼亞。」
荷蘭朝黑壓壓的虛空舉起酒瓶,輕輕地晃。
玻璃發出悶響,乾草色液體在木地板上揮灑出一小段弧。荷蘭偃倒於地,膝蓋伏著小丘。手臂往不符合人體工學的角度彎折,荷蘭也沒有喊痛,八成是斷了筋骨。德國跨跪在他的領空。
「你和我們分離好長一段了。」
由於兩張臉幾乎平行,荷蘭由下而上仰望的視線就像與德國齊平似地凌厲。嚴格來說德國在地圖上出現時VOC的霸權時代已經謝幕,德國只在海牙舊王宮的畫框裏看過荷蘭戴著這種眼神,如今荷蘭連穿禮服都顯得彆扭。如果不是地心引力和荷蘭披散在地板上的紅髮,德國會相信荷蘭和他一般身高。
荷蘭咧開乾澀發青的嘴,語氣比照本宣科的公務員更平淡:
「我將一如既往。」
以往在德國面前開口總是流利德語的荷蘭對德國說了他的母語,重音和氣音分佈的柔軟差異讓德國想到他的名字曾經是他的。德國不清楚荷蘭準確的措辭,但明白他是在宣示。
德國讓時間停頓了幾個俄頃,等待熔岩結晶或岩石熔融,然後俯身在他的唇上。就算現在帷幕降下也不可能有觀眾鼓掌、捧場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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